寒冬腊月，灵州城一片雪白。
一人步履蹒跚，奄奄一息。
“快走”
穿着粗布棉袄的官差满脸不耐烦的催促着。老妪只着一见霉的发馊的囚服，手上脚上带着重重的铁链，脏乱的头发遮住她大半张脸，露出的半张脸沾了泥土、雪花，她的眼睛死气沉沉，让人看了不喜，整个人，宛若死人。
“栾诗柳，你不过是一婢女所生，若不是年儿苦苦相求，你以为本宫会娶你？你满腹心机，害死本宫的孩子，逼得年儿嫁给他人为妾，呵，就是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，说的父皇心动，冷落母妃，今日，本宫便割掉你的舌头，看你以后如何魅惑人心！”
“哈哈哈，栾诗柳，你还真是可怜，啧啧啧，看看你现在这个模样，哪还有京城第一才女的样子？……京城第一才女，那本来是属于本宫的，我栾诗年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就是当年输给了你，不过，就算你赢了本宫又如何，最后还不是输了”
“你嫁的人，你爱的人，都不属于你，只要本宫一句话，这就是你的下场”
“快点，磨磨蹭蹭的，小心小爷的鞭子”
老妪慢慢走着，铁链相撞的声音一点一点敲进她的心里。
“栾儿，若得天下，怀之的后位只为你一人而留”
漫天的雪花飞舞着，旋转着，这雪，好美。
“栾儿，你不是喜欢雪么？灵州城常年积雪，我会派人送你去，别想着报仇，我也不会给你伤害诗年的机会”
散落的雪花，一点一点渗湿衣裳，渗入骨髓，这雪，好冷。
“这鬼地方，从早下到晚，这雪都快没过脚了”官差说话冒出的热气一接触这寒气，似乎瞬间被凝固了。
“你老实呆着”官差对老妪说了一句，许是因为一路上老妪特别安静、听话，所以官差的语气到也没有多少警告的意思。
“死生挈阔，与子成说。执子之手，与子偕老，栾儿，此生我定不负你”
雪，好冰，手指似乎凝了一层冰霜，老妪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，一笔一划的在雪地上写的，她的表情很平静，写的很慢，却没有一个停顿，字迹娟秀，宛若大家风范。
“惜多才，怜薄命，无计可留汝。揉碎花笺，忍写断肠句。道旁杨柳依依，千丝万缕，抵不住、一分愁绪。
如何诉。便教缘尽今生，此身已轻许。捉月盟言，不是梦中语……”
白色的雪，红色的字。
雪水融化流过之处洗净手上污垢，可见斑驳的裂痕，丝丝鲜血混着雪水融进这字里词间。
老妪看着雪上的字，无神的眼有了轻微的波动，就像触及到了什么禁区，她表情不再平静，有些失态的拂去雪上的字，字迹消除，留下一大片污浊的痕迹，与周围的白雪格格不入。
老妪看着那污浊的雪，眼神迷茫，她的手指恍若轻抚爱人一般摸着那片区域，一滴、两滴，眼泪就像没有了堤坝的水库，倾泻而下，势不可挡，手指在雪上画着写着画着写着，像是发泄、像是留恋、像是悔恨、像是自嘲。伤心、难过、绝望、最后……再归于平静。
春风十里，落英缤纷。
豪华大船，歌舞笙箫，缓缓而行。
“主子，灵州城的来信，她死了”
“……嗯”
“信上说她死的时候旁边有一句话：衔悲畜恨兮何时平……”
